莫钦乌拉山横亘在巴里坤草原上,当地人把这座山叫做北山,马力亚·木汗家的冬牧场就在这里,平均海拔2000多米,使这里早晚温差很大,常有风雪天气突然而至,自然环境的恶劣让放牧生活非常艰苦。马力亚小学毕业后帮着家里人放牧,她是最小的羊倌,却会干很多活,除了放羊,她还会挤牛奶、打馕、烧奶茶。马力亚就是家里的老大,她有七个妹妹,一个弟弟,作为大姐,她比别的孩子都要成熟很多。
幼小的羊倌,每天撵着羊群游走在山间的草地上,内心的孤单和寂寞无法言说,随身携带的小小收音机成了她唯一的伙伴,收音机里常常播放哈萨克阿肯弹唱,她被阿肯的弹唱深深吸引,她偷偷模仿阿肯的唱腔,害怕被人取笑,她便独自对着羊群唱,钻进牛圈唱。就这样唱着唱着,她成了小有名气的女阿肯。遇到亲朋好友聚会她会唱,在乡政府文化活动中她会唱,甚至她唱到了县里的阿肯大赛上。
同村的阿恒别克和马力亚青梅竹马,马力亚不在乎阿恒别克家里的一穷二白,她们结婚了,本来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第二年马力亚的母亲因病离开了人世,马力亚一家犹如天塌了下来,最小的弟弟才一岁八个月,马力亚和丈夫搬到了萨尔乔克乡苏吉东村的娘家,开始照顾一家老小。马力亚和丈夫整日忙碌、东借西凑生活依旧紧紧巴巴。一家十口人吃穿用度,都要靠着马丽亚两口子,一袋面粉没有几天就见底了,一盆新烤的馕余温还未散尽,就剩不下几个了。马丽亚为一家人操碎了心整夜睡不着,还患上了气管炎,心爱的冬不拉再也弹不出美妙的旋律。就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马丽亚依然有两个妹妹上完了初中,一个妹妹上完了高中,弟弟上了大专。六个妹妹出嫁是马力亚在准备嫁妆,2016年已成为派出所协警的弟弟结婚,马力亚准备了一匹马和一只羊,就算为弟弟妹妹们举债度日,善良的马力亚也心甘情愿,她觉得这是一个姐姐应该做的。2017年马力亚的女儿加合斯丽克考入了新疆大学财经学院,这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马力亚除了高兴,还有担忧,多年照顾弟妹们,她的家已经穷途四壁,是乡里建档立卡的贫困户。女儿一万多的学费没有着落,马丽亚看看挂在墙上的冬不拉,上面积满了灰尘寂静无声,一筹莫展的马丽亚该如何是好?
2017年7月安绣集团的乔社丽四人从安阳出发。安绣集团总部位于河南安阳,集团以“公司+培训基地+农户”的发展理念,成为刺绣工艺品研发、设计、加工、生产、销售的文化产业基地。巴里坤哈萨克女性从小就有学习刺绣的传统,长久以来由于环境的闭塞和观念的陈旧,这些绣品无法走出市场,实现更高的价值。巴里坤县委政府积极推动河南安绣企业与巴里坤县民族刺绣深度融合发展。探索建立“工厂化生产+分散加工+集中营销”的发展模式,有效扩大服装刺绣产业带动辐射能力,促进农牧民持续增收。2017年,集团响应国家扶贫攻坚战略的实施,提出“产业扶贫惠农,掌技创业增收”的理念,把安绣技术带到了巴里坤,而乔丽社一行就是第一批来到巴里坤开办培训班的老师。三个多小时后,飞机落地哈密机场,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哈密,四人匆匆坐上汽车,三个小时汽车翻过天山到了巴里坤县城,最后来到了距离县城40多公里的萨尔乔克乡苏集东村村委会。一路向西,人烟稀少,不见一棵树,草也是黄黄弱弱的,见惯了内地的繁荣,乔社丽心里觉得无比荒凉,想哭的心思都有。
来到村委会,50多个哈萨克绣娘等着她们,其中就有马丽亚,今天的马丽亚心中有点高兴,因为女儿学费的问题已经有了着落。“治贫先治愚,扶贫先扶智”,2015年11月,中央召开扶贫开发会议明确将教育扶贫列入五大脱贫举措之一。按照国家、自治区统一部署,巴里坤县逐步建立了从学前教育到高等教育的学生资助体系,实现了涉及学前教育阶段、义务教育阶段、普通高中阶段、中等职业教育阶段以及高等教育阶段各级各类学校学生资助政策全覆盖。建档立卡农村贫困户家庭大学生救助:2016年—2019年,地方财政对全县建档立卡农村地方户籍贫困户中在全日制正式学籍的高等教育学生给予学费和生活费补助。其中,对就读高职、大学期间的新入学大学生给予每生一次性学费救助5000元、疆内大学生每月给予300元生活费补助;除了教育扶贫方面的优惠政策,马丽亚家还有政府为贫困户发放的一峰骆驼,现在托养在神驼公司,那里有1200元的分红,政府还给贫困户三万元的无息贷款,他们买来了牛和羊,产的羊羔可以卖钱,再加上丈夫一直在外打工,勉强能凑够学费,但是除了政府补贴给女儿的生活费,马丽亚还想每个月多给女儿一点,别人家的孩子有一两千的生活费,作为母亲,孩子受委屈,比自己受委屈还难过。听到县妇联和乡政府要组织她们学习安绣,马丽亚第一个报名,乡政府的人说如果学会了安绣,就会有订单给她们,一副作品能有400元的收入,如果自己每月能绣三幅,就能多给女儿一点生活费,女儿就可以在学校吃好一点,穿暖一点,她顿时来了劲头。
培训班设在村委会的会议室,乔社丽老师拿出了绣安绣的绣花针给大家看,3厘米的绣花针在马丽亚的大手里有点不听使唤,马丽亚想起自己绣花毡的钩针,那简直就是骆驼和山羊的区别,老师们说国语马丽亚不能全部听懂,但乔老师一遍一遍的给她演示,她渐渐学会如何将一根丝线分成四份,还学会了平针、套针、朦针、乱针的针法,接着便是配色和构图,起初她觉得很难,觉得400元离她越来越远,她着急的掉眼泪,老师看着她也着急,她早晨八点就到培训点,一坐就是一天。
乔社丽忙碌了一天回到了临时的宿舍,因为这里缺少青菜和水果,维生素的缺乏让她的嘴角有点溃疡,她便开始多喝水,可这里的水质比较硬,喝多了肚子会涨。这些都能忍受,放心不下的唯有千里之外的12岁的女儿,刚刚给女儿打了电话,女儿在那头使劲哭,别人的妈妈暑假都会带着儿女玩,可为什么自己的妈妈不能在身边。乔丽社心里愧疚,可又想想这些牧区的姐妹,心中一横,大老远的来了,要多教几个出来,牧区的姐妹太难了,听说那个叫马里亚的学员女儿考上了大学,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明天还要好好盯着马丽亚,让她早点掌握,以后有了订单就能增加些收入,就可以让孩子在学校吃好一点,穿暖一点,安心学习。这一刻,两个母亲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
一个多月过去了,马丽亚通过考试顺利结业,这一个月马丽亚去的最早,回的最晚,为了学习安绣她掉过眼泪,手指戳出过血,但看到自己的作品被装裱出来在结业仪式上展示,她高兴极了,这一天她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拿起了久违的冬不拉,为大家歌唱一曲,热闹极了。快乐的时光总让乔社丽想起自己的女儿,她多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女儿,多少牧区的姐妹因为学会安绣而能增加收入,她想告诉女儿,虽然妈妈不能陪你渡过暑期,但是因为妈妈教会了别的妈妈安绣,她们的女儿会因此幸福成长,顺利的完成学业,这是多好的一件事。
长期以来,巴里坤县委政府、巴里坤妇联和河南安绣集团充分利用好豫巴刺绣基地,组织、动员、引导少数民族妇女创业就业。目前,全县刺绣从业人数达近万人。2017年以来安绣集团培训学员100人,下发订单1370份,为绣娘增收85.6万元,带动了农牧区妇女居家灵活就业。
马丽亚第一份安绣的订单已经交上去几天,她有些担心,不知道这幅作品能不能合格,十几天后,她收到了来自安绣集团400元的酬劳,她放心了,她将用她的双手为自己为家人绣出美好未来。